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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河写处女作

1999-03-10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大约是1985年7月,河南省文联在鸡公山组织了一次工作会议,当时的南阳市还没有“文联”这个单位,我是作为市委宣传部宣传科长的身份与会的。这种会历来很松散,除了正经议题,其他都是海阔天空地神聊。不知是哪个朋友谈起创作,说了句“我们有句口谚:写短篇,现过现;写中篇,穷熬煎;写长篇是傻蛋;写电影剧本是胡?干。”

听了这话,我猜我准是眼皮子一哆嗦,因为我已经“胡?干”了一阵子,吃了苦头,又在当“傻蛋”!心里格登了一下,脸上不知带出来没有。好在那时谁也不注意我,说完也就拉倒。但这事萦绕在我心头,几夜没有睡好。《康熙大帝》第一卷的蓝本原是一部电影剧本,工作之余偷偷写出来的——中国文坛半路出家的,大概都有这么个心理旅程——我因工作之便,接待过几位著名的电影导演,也许先写剧本容易找到发表门径。然而不然,《夺宫》的雏形本《匣剑帷灯》先寄上影,再投长影,又献《萌芽》,复奉《奔流》……望门叩谒,竭蹶自献,不是杳如黄鹤就是拒之门外。最客气的是给你寄张打印好的退稿信,上写:您的稿件我们已经拜读,经研究不拟采用,希望今后加强联系,不吝赐稿——惜墨如金到这份儿上,连在信头印好的“——同志”处填一个姓名都略去了。还有一位先生为了省时省纸,撕下一张台历写了几个字退了稿子回来。

然而当年毕竟还有“冲冠一怒”的豪气,既然不成一火焚之!我烧掉了退回的《匣剑帷灯》,埋车下帷,写出了34万字的《康熙大帝·夺宫》。我真诚地告知我的读者,这个时候的我,出版界连一个曾有杯水之交点头之情的熟人也没有,我分不清“自然投稿”和“约稿”是怎么回事,弄不明白不同出版单位出书的专业界定,甚至不知道稿子写好该怎样和出版社联系,是寄给“社长同志”呢,还是寄给“编辑同志”。

假如早一点听到“傻蛋”这话,有极大的可能就老老实实束手,“退而甘食其土之有,以尽吾齿”了。但此刻仅仅是“哆嗦”了一下眼皮子,“格登”一家伙而已。因为我知道,书稿在出版社已经通过“三审”,已经交印刷厂发排。鸡公山上会议结束,我就可以到郑州黄河文艺出版社取看我的书稿清样了。后怕——也算天不灭曹,听了这迟到的警告。

书毕竟没有出来呀,可是,我写书的消息已经在《解放军报》、《河南日报》登出来了!而且我知道“出书”这件事的脆弱,清样出归出,一旦被某负责人看出点什么问题,“枪毙”随时可能发生,校样一压多年不出书的事有的是。可是,你是宣传部的宣传科长嘛;可是,你的上司已经看见你不务正业了呀!书出不来,证明了许多东西,所有的脏水你得一滴不漏全喝下去。你穿行在沙漠中渴死了,耳中心中还要承受这样的声音:傻蛋、活该、谁叫你……多少年人们都不会忘怀你背负的这个耻辱的十字架。

头发,就在这样的煎熬下大片大片地脱落下来。一边写着第二卷(我当然要做下去),一边脱落,以至于1986年出书,电视台采访,难煞了摄影师。因为脑袋正中一片白,像地球仪上的澳大利亚,四周布满小岛,千奇百怪异样风姿,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都是个丑八怪。斑秃“鬼剃头”是心理病(不排除其他因素),我可以证明:因为第二卷写出后,头发又长齐了。现在想想,或许当初找人谈谈心、“冒冒气”会好些。但当初本能的有一种内在的抗拒,我不愿找人谈,不愿“到后娘怀里去撒娇儿——自寻没意思”。

《康熙大帝·夺宫》书出来了。抚着那厚厚的凉凉的封面,躺在枕上半卧着,摸那切割得坚硬的楞角。一手握着书脊,一手荡着书,让每一页都籁籁从拇指上飞速翻过。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太大的欢喜,更多的是凄凉的宽慰和莫名的怅惆,也有冲击未来的筹划。我没有理会创作本身劳作之苦,却有心安理得的一份静谧。

时年,我四十一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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